第161章 过往


陆今安将云家落难,云裳年幼失怙,带着一纸婚书寻未婚夫家庇护到后来云裳不告而别,两人分别三载有余的过往种种,都大致交代了一遍,言简意赅。

说完,陆今安伏在地上,嗑了一记响头:“陛下,微臣找了她数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还望陛下成全,容许她回到臣的身边,与臣团聚。”

姬无渊单手撑头,微微皱着眉,面容沉静。

谢之宴则敛着眉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今安,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杯沿。

片刻后,姬无渊才缓缓开口:“你与云裳既是早有婚约在身,如今故人重逢,这般狼狈,又是为何?”

陆今安面色一黯,心口酸胀苦涩:“分别三载,微臣甫一见到她,情绪过于激动失了分寸,是微臣逾矩了。”

姬无渊沉吟了片刻,语调淡淡道:“云裳如今是贵妃的人,你若想要人,需得贵妃首肯,这点孤成全不了你。”

陆今安怔了怔,想到了方才掌掴自己的那位冷艳凶悍女子……

谢之宴此时开口道:“陆状元方才说你的未婚妻,是在三年前被她的姑母从府中接走,此后便了无音讯?”

陆今安点了点头,道:“是。”

谢之宴顿了顿,颇为几分正色的道:“你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吗?”

陆今安愣住,十分笃定的道:“千真万确,我不可能认错,况且我们还有婚书为证。”

谢之宴眸色微沉,声音多了几分冷意:“可据我所知,云裳姑娘在入宫前,曾是红颜苑的花魁娘子……”

陆今安在听到后面一句的时候,瞳孔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之宴。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她不是随她姑母离开了吗?

他的云裳怎么可能会沦落那种地方?!

思及此,他的胸口突然像被无数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收缩。

比起谢之宴所说,他宁愿云裳对他的冷漠和嘲讽只是因为对他的厌恶。

她受的苦,也只是随她所谓的姑母背井离乡。

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捧在心尖儿上纯洁无瑕的小姑娘,这几年竟然会生活在青楼那种地方。

陆今安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一双眼睑却是通红。

难怪……

难怪她看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

谢之宴扯了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陆状元既然说云赏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不妨先去好好查查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再来开口要人不迟。”

陆今安身形一颤,无话可说。

高台上的姬无渊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看着陆今安愈发难看的面色,难得的大发慈悲:“罢了,今日之事孤且可以不追究,但惹恼贵妃一事,孤饶不了你。”

“下去领五十大板吧。”

陆今安磕头谢恩,随后便下去领罚了。

阴沉沉的天气,很快就下起了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板子重重地落在身上时候,陆今安似乎感觉不到痛意,身体的痛远比不过心里。

他满脑子都是谢之宴的那句“云裳姑娘在入宫前,曾是红颜苑的花魁娘子……”

他不敢想她那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小姑娘,离开他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场宫宴,本是最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最终最是狼狈离场。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新科状元,一进宫就惹恼了圣上。

而让人更加匪夷所思的便是这位状元,一出宫就拖着受伤惨重的身体,去了京城的红颜苑,急色的模样,当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于是,红颜苑外。

百姓甲:“听说了吗,那白日里高头大马游街时还端方如玉,芝兰玉树新科状元郎,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看上去倒是装得正直。”

百姓乙:“嘿嘿,男人嘛,都是一个样子的。”

百姓丙:“这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才子配佳人,多风流快哉啊!”

百姓丁:“就是不知是哪位貌美花娘能入状元郎的青眼了,这么不顾一切的来找她,说起来自从上一任花魁被人赎身后,这红颜苑的再无一位能比得上她半分的……”

“……”

红颜苑内。

花娘:“这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花娘:“小郎君来找谁啊?要不要姐姐们陪陪你呀?”

陆今安:“滚开!别碰我!”

花娘:“哟,这小郎君真凶得咧,要吃人啊!”

“……”

彼时,长乐宫。

回到长乐宫后的江晚棠,迟迟不见云裳的踪影,走了一圈,最终在她的寝房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她。

江晚棠松了一口气,默默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静静陪着她。

许久,云裳抬眸看向江晚棠,眼角有泪痕,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这还是江晚棠第一次见云裳如此脆弱心伤的模样,上一世的种种磨难都不曾见她屈服,流泪过。

看来,这个陆今安在她心中很不一般。

云裳看着她,唤了一声:“姐姐……”

两行眼泪“唰”的从云裳脸上滑落,她眼中是被深深伤害后留下的痕迹。

江晚棠心疼的伸手抱了抱她,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姐姐,我还没同你讲过我的身世,以前觉得说这些像是在卖惨,没有必要。”

“但现在,我想说给姐姐听。”

江晚棠上一世是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关于陆今安的。

她轻声说:“好。”

云裳看着窗外,思绪却已经飘回了很久之前。

“我本是江南富庶之地的一商贾之女,五岁时家逢变故,独剩我一人。”

“陆家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官宦世家,当年我云家于陆家有恩,便指腹为婚定下了这门亲事。”

“我年幼失怙,不得已带着一纸婚书投奔陆家。”

“彼时,是我第一次见到陆今安,那个从小到大都活在世人赞誉里的,清冷雅正少年郎。”

“初见之时,他沐在红梅飞雪下,捧着圣贤书卷,朝我温润一笑。”

“那是我在那个寒冬腊月里,感受到的第一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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