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众生皆苦

　　池舰舟早就替她谋划好了：“你别担心，我已经花高价把牡丹楼买了下来，我会叫楼里的小姐哄得他输的倾家荡产，等他惊慌失措，悔不当初时，我们已要他离开幽都为条件，出手把他捞出来，既让他长记性，又解了你的后顾之忧。”

　　他想的面面俱到，越是如此，越叫人难受，顾南倾抱住他挺拔的身躯：“官人，多亏有你。”

　　池舰舟揉了揉她乌黑的秀发，唇瓣扬起微笑的弧度：“何为丈夫？就是在你有难的时候，我能替你解忧排难，不然你要我做什么。”

　　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他给了她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而她可以给他的寥寥无几。不给他带来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顾云清不济事，池舰舟不得不替顾南倾去一趟团练使府，代替顾家提亲。

　　洛兆担任团练使之前，是官府的衙役，一家六口勉强度日，成日和市井小民打交道。秦大娘子今见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池舰舟，虽说沾亲带故，仍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慌忙喊：“晓色，快倒茶来。”

　　池舰舟打量一圈屋内，这就是一家充满烟火气的寻常人家，得到洛氏的垂怜，要说服他们，恐怕不容易：“不必麻烦，我今儿来，是来支会你们一声，顾洛川已经答应娶洛晓色为妻，你们去官府撤销诉讼，明儿楚氏便会入府商议婚事。”

　　洛氏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过顾洛川，不论他愿不愿意娶晓色，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把他送进监狱。秦大娘子露出为难的神色，付度池舰舟的身份，不敢轻易摆脸子，轻声细语的说：“顾家家道中落，我家老爷事业蒸蒸日上....”

　　池舰舟打断秦大娘子，冷着脸说：“你家老爷是怎么升的职，莫非要我说出来？见好就收，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洛晓色用碗装了一碗凉水，柔柔的说：“池大官人威胁错了人，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母亲，你只需说服你母亲，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池舰舟听顾南倾提起过她，一双比冰还冷的眼睛，从头到尾的打量着她，她依旧笑脸盈盈，面部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嘀咕一声，真是个怪人，不愧是差点让南倾崩溃的小娘子。

　　他和顾南倾一样，都喜欢和有欲望的人打交道，她无欲无求，他沉吟许久，比顾南倾更直接更不给她面子的说：“许多人为财坏事做绝，可他们始终爱惜自己。你和一个陌生的郎君苟且，推诿给顾洛川，但你并没有落到多少好处。人要自私一些，才会快乐，也并非他们是你父母，你就一定要牺牲，才能彰显你的孝顺。或许你的付出，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是笑话。”

　　洛晓色浓而俏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她低垂着眼眸说：“我的世界，只有这一间屋子这么大。我不像顾二娘子有冒险精神，我也不如她有能耐有想法。小娘子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我只当我死了丈夫，带着遗腹子嫁人。”

　　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真的很令人愤怒，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别人又怎会怜惜你？别人的私事到底和他无关，池舰舟说：“这对顾洛川不公平。”

　　洛晓色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这世道不公平的事很多，不是每一个冤屈，都能得到伸冤。我们改变不了它，就要接受不公。”

　　池舰舟皱眉，看来要从侧面说服洛晓色，几乎没有可能。硬的不行，他来软的：“我很爱我的妻子，她因为你冤顾洛川焦头烂额，一个大肚婆，顶着烈日四处奔波，夜里转辗反侧睡不着。何况我们已经说服了顾洛川娶你，你爹妈又临时改变主意。诚信为本，人这一生，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诚信。”

　　洛晓色轻轻的笑了笑：“你们站在高处，你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然要和我们讲诚信。我们起早贪黑，只能解决温饱，机会放在眼前，怎能不珍惜？等我们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时候，我们也会事事讲诚信，我们也愿意做好人。谁不想被人歌功颂德，谁不想落下一个善人的美名呢？”

　　池舰舟无言以对，她的话不无道理，人只有解决了温饱，才有闲工夫谈情说爱，胡思乱想。

　　他对秦大娘子说：“我不能给你们高官俸禄，但我可以给你们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你们好好的考虑，若想通了，我妻子的心腹宁云枝每日早上都会去菜市采买，你可去找她，她自会来转达。”

　　池舰舟的条件很诱人，但洛氏的手段更狠辣，有钱没命花，不过是空谈。

　　离开团练使府后，池舰舟径直去了扶云轩。洛氏忖度他面色难看，叫万妈妈倒了碗凉茶给他喝，也不吱声。

　　池舰舟吃了口茶，平静的说：“母亲，得饶人处且饶人，南倾还怀着池家的孩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洛氏冷笑：“她还知道她是池家的儿媳妇，是锦乔的嫂子？她若知道，就不会毁了锦乔的婚事。七皇子是何许人也？是圣上的哥儿，长的玉树临风又气度翩翩，天底下还能在寻到比他更称心如意的郎君？她必须要付出代价。”

　　池舰舟退而求其次：“你就算要对付她，也要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

　　洛氏看一眼池舰舟，真是个傻孩子，一旦顾南倾把孩子生下来，再要把人赶走，可不容易。

　　何况有了孩子就有牵绊，趁此事能让顾南倾滑胎，简直再好没有。

　　她用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口吻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只要不闹出人命，你不会出手干预。我并没有要顾洛川的命，不是么？他走到今日，都是自作自受。再说顾家于顾南倾来说，就是甩不掉的包袱。只要她狠得下心来，我无形中帮她肃清了障碍，她理应要感谢我。”

　　池舰舟的脸有股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母亲，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哪一个小娘子，会用如此绝情的法子甩掉包袱，冷血动物也做不到，何况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一点不顾虑我的感受，等南倾无路可走时，我会带她离开幽都。”

　　洛氏铁了心要把顾南倾赶出去，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放出狠话：“离开幽都，你可要再三思量。那时就不是我要出手对付顾南倾，而是你祖父能不能容得下她。”

　　池舰舟浑身打了个寒颤，洛氏说的有道理，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顾南倾不能弄出人命的用意。祖父最讲道理，但一旦有人要让武安侯府分崩离析，祖父就会重拳出击。他的得意弟子遍布南唐，就算他们走到天涯海角，被找到只是早晚的问题。他不敢拿顾南倾的命去赌。

　　洛氏见池舰舟一脸的无奈和颓然，隐隐有些心疼。人不狠，地位不稳，她忍耐顾南倾已经够久，顾家倒台给了她可乘之机，她一定不能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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