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唯一的选择
布鲁特湖和周围的沼泽湿地绵延上百里，风景一点都不丑恶，相反很迷人。
湖水也不是深不可测，反而浅得能任人行走。
平日里湖水平静无波，温柔地躺在葱郁的山峦丘陵之中。
夏日里明澈如镜，天水一色，蓝水白云至纯至净，美得能让最凶恶的人望之流泪；冬日里湖水日日浓妆艳抹。
像是被女神洒入了颜料，变得绚丽多彩，从山峦上看，最醒目的就是赤如鲜血的红色。
从第一印象看，这是一个适合诗人抒发诗意，艺术家展开幻想的地方。
林川的土著百年前就曾考虑在此居住，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令他们彻底打消了念头，并将可怕的传说代代传承。
美丽的湖水，完全不能饮用，又苦又涩，甚于海水。
如果抹在皮肤上，会有火烧般的痛楚；湖水进入眼睛口鼻，能让人目盲口吃。
没有任何鱼虾水族在湖里生存，哪怕是海里的鱼也是如此。
就连那些喜欢在湖边繁殖的水禽，久而久之脚上都会生出沉重的结晶，以至于无法飞行，堕水而亡。
湖水从不干涸，也不增多，无数洁白如雪的晶体在湖边像花朵般绽放。
美则美矣，却全无用处。
偶尔有人也能在此地采集到稀有的生命晶体，可是敢这么做的人，全部会遭到诅咒。
到了冬天，在湖水开始变为鲜红之时，湖边的草木也开始像从土壤中吸血般转为红色，空气中开始弥漫从不知名的毒雾。
让接近的人目眩神迷，不辨方向，有的人一去不返，回来的人精神失常，都说看到了湖中冒出了晶体做的妖魔，能夺人性命。
这并不完全是不实之言。
很多人出于好奇悄悄前往湖边窥探，真的见到了湖中矗立着形状各异、张牙舞爪的晶体柱，不少活像血泊中肢体扭曲挣扎的人，于是恐怖的传说开始在林川流行起来。
“布鲁特湖中有水妖！水妖会变成美丽的女子迷惑人心，将靠近的人变成晶体，他们的血会流入湖泊，染红草木和土地。
千年以来亡者们的血液都存在湖中，那里不能去，是最邪恶的诅咒之地！”
晶体柱在逐年增多，人的恐惧也与日俱增。
就算后来林川城主林川征服了杀人山谷，但诅咒之湖的危险仍然没有终结。
所幸的是，人并不是多愁善感的诗人和艺术家，饿肚子时也并不需要这个湖和湖边的任何东西。
所以布鲁特湖的可怖之处，除了在儿童夜间哭闹不眠时充当老人们的止啼故事之外，也并没有对人有什么影响。
不过，通往林川的道路改变了这一切。
林川的盐因为修路用尽，周围能够采集的盐也被一扫而空，要强又要钱的林川领民们不甘心失去财源，铤而走险去挑战湖中水妖，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被无数个世代的可怕传说洗脑的本地土著，全部反对这个建议。
“水妖活了几万年，女神将她封锁在此处，也不想让人打扰她的睡眠。”土著大族中的人对斯坦因说。
“大城主将你们流放到这里，就是让你们安分守己，现在城主已经给了食物和钱，我们不应该去触怒血水中的魔灵，给慈悲的城主遭来灾祸！”
“愚不可及！老头子我从十三岁开始参加雇佣兵，杀过的人身上的血，足够放满那个湖了。
世上最恐怖的东西，就是深不可测的人心，而不是那个淹不死人的湖。
那个湖边多得是盐，拿过来给城主用，才是替城主消灾解难。”
已经快九十岁的斯坦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非要从水妖眼皮底下发财。
“固执的人啊，别白费力气了，这不是和人的战争，我们的族人不想参与。
我们的萨满已经得到了启示，他说不应该动不属于人的东西，那里面隐藏的危险难以估量，世代的信条不能改变。”
萨满？嚼着致幻蘑菇装神弄鬼的疯子，连自己晚上吃什么都算不清的蠢货……斯坦因不屑地努了下嘴，他还记得以前萨满说过林川进不了领地呢！
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由于占卜而酿成悲剧的斯坦因，根本不打算听信萨满的胡言乱语。
他也很清楚，林川不知为什么也不赞成把命运交给神意，何况是这些荒山野岭里的巫师萨满。
“不参与？你们不想要出山的道路吗？”斯坦因眯起眼睛，语气平静，手却不断搓动着自己的烟管，“这路再好，我都走不了几年了，你们就算比我年轻点，也该为自己的孩子们着想。”
“孩子们的命运由女神来决定，而不是您这个老佣兵。”林川土著的长老回答，“如果年轻人们现在因为冒险被诅咒而死，他们就不会有后代了。
冒险不是轻松的事情，您现在还敢像年轻时一样去冒险吗？”
冒险一词，让斯坦因身体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
原来冒险是年轻人的专利啊……他嘴角动了动，额头上的皱纹舒展了开来，像是想通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难题。
“人以前什么都不做，还不是一样会饿死。
我一辈子都在冒险，可是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现在老了，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重要了。
连那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一个兽族混血儿，都能为了他的民众赌命冒险，我斯坦凯为什么不能呢？”
斯坦因用嘲笑懦弱者的眼神，撇过了相处了多年的邻居们，脸上突然出现了释然的神情，他心中的激动消失地出奇迅速，仿佛所有的算计和筹谋都发生在一瞬间。
现在的他身上，只剩下老人的持重，和年轻人般的果决。
“你们谁都不用怕，我不用任何人去试探，胆小鬼们！不是夸口，我从前是佣兵皇帝陛下的斥候，没人比我更懂侦察敌情，然后全身而退。”
斯坦因扬起下巴，努力睁开布满眼纹和褶皱的眼睛，高傲地对周围吃惊的人朗声说，“我亲自去，我要去拿盐回来，证明水妖不是希尔波斯雇佣兵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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