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更大的玩笑
“好奇之外，我也很遗憾，败者也曾英勇奋战……”林川稍微收起了些期待的表情，他给穆雪琳续上热茶，轻声问。
“是啊，为什么……会败？”
这次，穆雪琳哀痛的眼神中，开始慢慢增加了仇恨的色彩。
“在父亲带领骑兵冲击时，归正军的侧后已经暴露了。机不可失，就在父亲准备和我们的后方军队前后夹击敌军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军的后方突然大乱。
本来正在压缩敌人的军队阵型毫无征兆地混乱了，有的士兵开始不听指挥，最后他们乱喊乱叫，四散逃走。”
“咦？为什么会这样？”林川也疑惑不解。
“我想……是不是归正军用了什么秘密武器？之前您说过他们也有驯兽师，不是吗？”
“坦率地说，归正军还是传统的步兵，和您那种人数较少，就必须依靠秘密武器的冒险战法不同。他们都是普通的士兵，也没什么秘密武器，更没有带驯兽师。”
这就有点反常了，既然不存在武器代差，战术思想也半斤八两，那为什么伯爵的军队会无端溃散？
不过结合归正军征服领地的一般操作方法看，他们未必会毫无准备地进攻一块要地。
林川有了个朦朦胧胧的猜测，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
“流亡之后，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反思，最后还是认为父亲的战术没有问题……
可是，战争不是机械的对抗，异端会作战，也会操弄人心，他们早在进攻领地之前很久，就开始派人反水我军的将领。”
这个解释和林川的想法不谋而合，战争从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用铁血得不到的，就用阴谋去夺取。
只是林川城主也不忍心多发表高明见解了。
“不幸的是，他们真的成功了，甚至战前就了解了父亲的策略，制定了针对的战术。父亲的部队果然前出太远，和本队脱节，结果反而被不断增援的敌军包围了起来。”
“这真是太不幸了……我的故乡有句话，‘时之不利非战罪’。战争打成了这个样子，非兵不利，战不善，伯爵大人已经尽力了。”
“对于失败而言，努力拼搏和垂死挣扎是同义词，我们的家园几十年没有遭到过战火，结果一战就彻底毁灭。父亲失去了一切，这种悲剧比起战败，惨痛的多。”
一场先胜后败的混战后，城主的军队彻底战败了。剩余的士兵不是逃跑就是被包围歼灭，还有些拿出了事先就准备好的归正宗标志，和敌人互相问候祝贺。
已经不是追究谁是叛徒的时候了，从小就接受父亲的教诲，多少也熟悉战争的穆雪琳见势不妙。
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家人拼命向北方奔逃，一路不停，直到躲进了一片森林才敢稍作休息。
这是事先和福德伯爵针对最坏情况约定好的地点，只有伯爵的家人和极少人知道。人们可以隐蔽身形，穿过连绵的森林，就是舍兰德边境重镇西格瓦尔德了。
穆雪琳作为伯爵长女，成为了领地里最有权势的人，至少是名义上的。如果伯爵遇难，她将被指定成为韦恩斯坦因女伯爵。
在归正宗战争中，这种突然就得到了爵位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有的是如穆雪琳一样长辈阵亡，有的是通过卑鄙的手段出卖了家族，靠投奔归正宗获得了支持。
那真是天旋地转，混乱无比的一天，穆雪琳只记得当时头脑昏昏沉沉，身体内的脏器都像是被撕扯一样疼痛难忍。
战场的惨状和持续的紧张让她痉挛欲呕，可是她肩负的重担驱使着她，让她一刻都不能放松。
“我当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向北’！我也不知道那是出于冷静，还是恐惧，领地和家园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我和护卫着家人的卫队像落荒而逃的野兽一样，一头扎进森林，仿佛那鬼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您就这样直接去舍兰德了吗？”
林川给她续上茶水后，过了一会儿才问话。
“如果那样，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能少遇到些伤心事……当时天阴沉沉的，森林里到处都是吓人的动物叫声，我们身边的卫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越来越少了。”
一个没有威望的贵族千金，带着无力战斗的老弱妇孺，是很难让人能产生足够的忠诚心的。
雪中送炭少见，落井下石居多，动了异心的人就算没把握直接挟持这些落难贵族，溜走去报信也不失是个发财的选择。
在雇佣军中混迹多年，林川对各类见利忘义的卑劣行径，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以想象穆雪琳在幽暗阴冷的森林中，既不敢点火，也不敢发声哭泣的惶恐和无助。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无依无靠，无路可走。
女神这时又跟她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
福德伯爵居然单人匹马赶到森林里了，这让当时的穆雪琳和此时的林川都感到了极度的惊诧。
“我不得不承认，父亲真是一位英勇的人，他虽然失去了军队，仍靠着剑术和马术孤身杀出了重围，按照约定的地点和我们汇合了。我们一家人最后还能团聚，这可真是女神保佑。”
咦？战争失败后，福德伯爵不是被归正军处决了吗？
逃离了战场，他为什么没有和家人一起逃出来？
听到这里，林川不禁再次疑惑了起来。
“我亲爱的女儿，快走，马上走！换上卫士的衣服，带上家人立刻向北，不要回头！”
受伤极重的福德伯爵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命令手下那些仅存的忠诚卫队和穆雪琳等人交换，然后指着自己的来路。
“我被跟踪了！追击的人马上就要来了，现在就走，我来抵挡他们！趁我吸引他们，你们快走，一刻都不要耽搁！”
“哦，不要这样，一起走吧，亲爱的父亲啊！我们不能没有您……”
穆雪琳刚想哭出声就被父亲用满是血污的手捂住了嘴，福德苍白的脸孔抽搐着，费力地对女儿说了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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