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中)
秋日。
颂莲披着红衣端坐镜前,眉目模糊,突然开口,“这大院子里有点鬼气。”
背景里,老爷厉声道,“胡说!哪儿来的鬼气?”
“屋顶上那间死人屋。”
老爷语气轻蔑起来,“哦,那屋子,不过就死了两个上吊的。”
“为什么上吊?”
仍然轻飘飘的,“那还用问,免不了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死的什么人啊?”
语气丝毫没变,“反正你也不认识,是上辈子的两个女人罢了。”
这晚老爷歇在颂莲屋里,颂莲有资格点菜了。
颂莲不仅要点菜,还要管家把饭菜端到四院房间里吃。
留在饭桌上的三位太太,一位明着不开心,一位暗着不开心,最后一位仿佛什么都不入心,懒得管闲事。
临近黄昏,颂莲听见屋顶上有人吹笛子。
笛声悠扬,勾起了她往日的回忆,颂莲想起自己放在行李箱的那根笛子,回去找时却怎么都没找到。
颂莲怀疑是丫鬟雁儿偷了的笛子,便去雁儿房间里搜,刚推门就看见了满屋的红灯笼。
雁儿的太太梦都寄托在这一盏盏破旧的灯笼中。
颂莲满心笛子,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却找出来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巫蛊小人,小人从头到脚插满了银针。
颂莲冷静地思考着,雁儿不会写字,那又是谁写下了这个巫蛊小人呢?
她逼问雁儿,终于得出了回答,是二太太卓云,是那个慈眉善目,整天和她话家常的二太太卓云。
灯笼的红光下,哭着的雁儿,脸色苍白的颂莲,背景音里突兀响起的女声唱起“啊……”的曲调,一切都说不出的诡异。
下一个画面,颂莲端坐房中,询问老爷笛子的下落,老爷随口道他以为那笛子是男学生送给她的,便烧了。
却不曾想,这笛子是颂莲父亲的遗物。
窗外,再次响起悠扬的笛声,颂莲的心却沉沉落下了。
大概是她的脸色不过不好,当晚,老爷去了二院。
“他毁坏了她的个人财产,却反过来怪罪她给他脸色,真是不可理喻。”老绅士轻声抱怨,“现代社会,毁坏他人有特定意义的物品,光赔钱可不够。”
刚被捶脚的二太太卓云到四院找颂莲剪头发,说起昨晚,说起短发更显年轻,更讨老爷喜欢。
颂莲心不在焉的,一刀剪掉了二太太卓云的耳朵。
三太太梅珊幸灾乐祸,来找颂莲聊天,边开心二太太卓云罪有应得,边讲起二太太卓云过去对她做的一切阴狠手段。
劝着劝着,话又转回到老爷身上,梅珊神情忧愁,道:“四妹,你刚来,老爷对你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的,往后时间一长,你要是不给老爷添个儿子,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虽说你是个读书的,我是个唱戏的,我们这种人,都是一回事。”
当晚,为安慰受伤的二太太,老爷把灯点在了二院。
铜锤声里,不仅是颂莲在闭着眼睛怀念捶脚,就连丫鬟雁儿,都坐在自己房间里想象着自己才是那位被捶脚的太太。
颂莲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主意。
第二天,颂莲告诉老爷,她怀孕了。
好消息传遍整个陈府,老爷惊喜万分,四院也点上了长明灯。
颂莲半躺在床上,抬眼看床顶帷幔下那盏熟悉的八角红灯笼,眼里再也不是初见时的窘迫和恐惧,只剩下欣喜和得意。
她彻底成为陈府的四太太了。
这一段镜头里,沈天星向来清冷孤傲的脸上,半带着熟悉的傲,带着如梦似幻般的快意,好看得令人遍体生寒。
嬴佳看到左前方有个媒体人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拉进度条回去再看两眼。
屏幕黑下去,熟悉的红色狰狞字体,在荧幕上划下一个“冬”字。
雁儿清洗颂莲的衣服,却在换下来的衣服里发现了一条染血的白裤子。
她将这事报给了二太太卓云,卓云则设计引来高医生为颂莲看病。
高医生拎着药箱进了四院的门,再出来时给老爷扔了个炸弹,“四太太没有身孕。”
气急败坏的老爷封了四院的灯。
所谓封灯,就是用黑布遮盖院子里所有的红灯笼,再也不给它们点亮的机会。
老爷气急败坏,颂莲同样气急败坏。
气急败坏的老爷封了颂莲的灯,气急败坏的颂莲踹开雁儿的房门,把她院子里的红灯笼全部扔到了院子里。
“一个丫鬟偷着在屋里点灯笼?这灯笼是你随便点的吗?陈府还没有规矩了?”
梅珊劝她不要跟下人一般见识。
颂莲却说,“那不行,这可是府上的规矩。”
规矩,规矩。
一开始听到规矩面无表情,眉目中透着烦躁的颂莲,如今也口口声声都是规矩了。
照老规矩,火红的灯笼被烧得一干二净,雁儿跪在雪里地,被雪淋了满头。
第二天,雁儿被抬出了陈府的院门。
她死了。
但也不过就是死了个丫鬟罢了。
陈府照样点着灯,照样吃着饭,照样唱着戏。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夜晚非比那西厢待月,你紧提防,莫轻狂。关系你患难鸳鸯,永宿在池塘。已然错情生波浪,怎能够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一段京剧唱词,梅珊身着红色衣服,水袖翻飞,脸上犹带着笑容,只是那声音尖细而刺耳,在暮色中回荡,仿佛个精致的人偶,只是咿呀咿呀唱着。
一唱颂莲慌张假孕。
二唱颂莲轻狂夺了雁儿的性命。
三唱颂莲粗心大意再荒唐。
颂莲站在陈府的屋顶,听完梅珊的一曲唱词,如梦初醒般,竟有几分她坐在镜前说这院里透着鬼气的模样了。
“点灯,灭灯,封灯,我真的无所谓了,我就是不明白,在这院里,人算个什么东西,像狗,像猫,像耗子,就是不像人。”
像对老爷摇尾乞怜的狗。
像被圈养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的猫。
像见不得光的房间里活着或死了都无人在意的耗子。
梅珊叹了口气,“管她像什么呢,就这么活吧,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寻开心嘛。”
这当然是很好的。
人生在世,难得快活。
只可惜,早有判词写了——已然错情生波浪,怎能够粗心大意你再荒唐。
当晚,颂莲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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