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翌日。
秦霜的车子停在江山水榭门口。
S市很冷,不利于宋南栀养病,因此,每当降气温的时候,他都会把宋南栀送到B城住一段时间。
四年前,他在B城购置了一套法式别墅,两千多平,有个很大的花园,宋南栀平日闲来无事,便会修建花枝,将后院点缀得漂漂亮亮的。
秦霜下了车。
管家一早就侯在门口,见到秦霜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秦小姐,您来了!”
秦霜提着药箱,不冷不热地问道:“宋小姐呢?”
管家回:“宋小姐在房间里,我领你上去吧!”
秦霜不作声,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门。
穿过花园,管家领着她走进别墅大门,又带着她上了二楼。
到了门口,隔着门她听到房间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秦霜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纪寒洲也在。
宋南栀垫着靠枕躺在床上,见到她有些意外和疑惑。
她惊喜地看向纪寒洲,好奇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说服秦霜为她诊病。
管家道:“纪爷,秦小姐来了。”
纪寒洲淡淡道:“退下吧。”
管家点点头:“是!”
他退出门外,秦霜站在床边,清了清嗓子。
纪寒洲不明所以:“怎么?”
秦霜意有所指地道:“纪先生,你是想叫我站着给宋小姐把脉吗?”
纪寒洲微微一怔,立刻起身,将一张凳子拖到她身后。
秦霜慢慢地坐了下来,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宋小姐,把手放上面吧!”
宋南栀隐忍地咳了咳,按她说的将手轻轻搭放在脉枕上。
秦霜在她的手腕上轻放了一块软帕,隔着软帕,轻轻捻在她的穴位上。
脉律不齐,强弱交替,甚至是短绌。
宋南栀见秦霜面无表情,忍不住忧心道:“秦医生,我……”
秦霜打断她:“不要叫我医生,我不是医生。”
宋南栀愕了愕,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秦霜抬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宋小姐,你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了。你是左心衰竭,心脏功能十分薄弱,并且,病情一直在持续衰退,并且,随时会发生心肌梗死,以及并发肺水肿的可能。”
说完,她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针灸包。
昨晚,她煎了一份强心药,将针用药汁浸泡过。
秦霜道:“接下来,每隔一周,我会来给你做一次药灸,配以药服,能缓解一些症状。”
说完,她一边取针,一边准备烤灯:“宋小姐,有些穴位扎针会很疼,所以请你忍一忍。”
宋南栀虚弱地点点头:“嗯。”
秦霜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宋南栀的手臂和一条右腿,手指在她手臂游走。
三里内关穴,胸腹中妙决。
她按准穴位,下针极快。
后几针又下得极慢,指腹轻轻摩挲针身,浅浅刺入。
纪寒洲打量着她的侧脸,心中疑窦丛生。
他站在她身侧幽幽道:“我听说六年前秦小姐曾出过一场车祸,直到五年前才被秦家寻回。”
秦霜捻针的指关节一阵发僵。
她抬眸,撞上纪寒洲饱含审视意味的目光。
她轻轻眯眼:“所以?”
纪寒洲道:“我听闻那时你还抱回一个身世不祥的孩子,那个孩子到今年,正巧五岁。”
秦霜脸上肌肉微微僵了僵:“没想到,纪先生对我的私事如此关心。”
纪寒洲道:“那个孩子的生父是谁?”
秦霜道:“是一个混账。”
纪寒洲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秦家一直把孩子藏得很好,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连面都不敢露。”
秦霜脸色急转直下,捻针的动作,也微微生硬几分。
宋南栀不禁紧张了一下:“秦小姐……啊!”
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感觉到穴位一阵锥心般的痛。
秦霜手一抖,竟不小心将针刺得深了一些。
宋南栀面露痛色,脸部肌肉狠狠颤搐了一下,冷汗瞬间淌了下来:“好疼啊……”
秦霜眼神微错,五指蜷进掌心,唇瓣微微发抖。
他提起这件事,她又难免回想起五年间那场人间炼狱。
她豁然起身,倒退了半步。
她在干什么?
她在救谁的命?
宋南栀,五年前,这个男人就是为了她,害她的大儿子夭折!
明明,她和他们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可她在干什么!
她在救她的命!
她能救宋南栀的命,可谁能把那个可怜的孩子还给她!
宋南栀一张脸被冷汗浸湿:“秦小姐,好疼,好疼……”
药性随着针,渗进穴位。
她感觉她的心脏,开始剧烈搏动了起来。
纪寒洲也察觉到不对劲,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此刻,宋南栀的手臂上扎满了针,有部分穴位,甚至扎了好几针。
宋南栀疼得脸色泛白,浑身不停抽搐。
纪寒洲猛地转过身,眼神可怖得仿佛能杀人,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他跟前:“你在干什么!”
秦霜怒极反笑:“你问我在干什么?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
纪寒洲眼神阴鸷,愠怒道:“我是请你来给她诊病的,不是让你来索命的!你没听到她在喊疼吗?你到底会不会!还是在胡来?”
秦霜怒然道:“纪先生,你没扎过针是吗?扎针会疼,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纪寒洲暴怒道:“我没见过什么医生给人扎针,能把病人痛成这样!亏我信你是徐教授的得意门生,幸好你不是医生,否则,你就是庸医!”
秦霜冷笑了一声:“既然纪先生这么信不过我,那何不另请高明?”
说完,她想要甩开他的手。
纪寒洲的大掌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秦霜恼火至极,直接一针刺向他腕部穴位。
纪寒洲闷哼一声,手一瞬脱力松开,咬紧牙根。
秦霜随手提起药箱,转身走出门外!
隔着门,纪寒洲听见管家惊慌失措的挽留声:“秦小姐!秦小姐!”
纪寒洲狂躁道:“让她滚!”
不一会儿。
管家冲进门来:“纪先生,秦小姐……走了!”
纪寒洲狠狠地拔下腕部的针,下颌紧绷:“别管她!去请医生!快去!”
管家忙不迭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
B城最负名气的几个老中医被请上门。
几个医生站在房间里,看着宋南栀手臂上和腿上的针,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纪寒洲道:“把这些该死的针拔掉!”
他严重怀疑秦霜的医术根本没有徐教授夸赞得那么精湛,她纯粹是胡来!
几个医生围了上去,紧张地观望了一会儿,全都愣住了。
纪寒洲呵斥道:“全都愣着干什么?我让你们拔针!”
其中一个医生战战兢兢地回:“纪先生,这些针,拔不得啊!”
“这扎针的手法有些功力,而这些穴位也十分特殊,若是不妥善处理,轻易拔出,会导致病人产生应激反应。”
“针灸很讲究手法,扎针是如此,拔针也是如此。”
“是啊,若是我们轻易把针取出,后果我们不敢担负。”
纪寒洲脸色阴沉到谷底:“什么意思?”
那医生又道:“谁扎的针谁拔,我们没有这样的功力和手法。”
宋南栀躺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湿透,止不住喊疼。
纪寒洲走过去,大掌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南栀?你怎么样。”
宋南栀疼得神志不清,根本说不出话,一脸痛苦。
纪寒洲攥紧了拳,手背青筋毕露。
该死!
管家道:“纪爷,秦小姐走时显然很生气,你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吗?”
纪寒洲隐忍不发。
他不过是提了两句那个孩子,秦霜情绪失控了。
而且她的眼底还有有紧张和憎恨的情绪。
那个孩子身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他不禁想起,云染也是六年前出的车祸,而她五年前失踪后秦家突然寻回爱女,还多了一个儿子,而云染至今下落不明。
这份巧合,让他不禁联想到更多。
纪寒洲突然正色道:“备车!”
管家问道:“纪爷,您要上何处?”
纪寒洲道:“送我去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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