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新东家的手段
张掌柜将账本一一放置在桌上，便再不敢出声，屏息凝神立在一旁。
宋筠熙借着窗边的阳光，仔细翻看起来，她的手指在纸页间灵活翻动，目光如电，扫过每一行文字。
查看财务报表，算是她的老本行了，做副总的那些年，哪天不是泡在这些成堆的数据里？
更何况，公司越大，账面流水越是盘根错节，还要时刻提防财务造假。
长年累月的数据浸润下，宋筠熙练就了精准的只觉，总能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嗅出蛛丝马迹。
眼前这家小小金铺，在她看来，简直是小菜一碟，在熟悉了古代的记账习惯后，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才半个时辰，就全部看完。
这架势，哪像是个闺阁女子，分明是个老练狠辣的账房先生。
张掌柜的目光不停地朝那女子和账目上瞟，额头的汗珠簌簌而下……
宋筠熙刚停笔，就将手中记录好的一个本子递给茗芷：
“茗芷，这是已入库但是没有卖出记录的物品清单，你去铺子里仔细核对，把实际存在的物品都标注出来。”
茗芷打开本子，不禁暗暗惊叹。
姑娘不仅记录了每件物品的名称，连数量金额也标注得清清楚楚。
只要按这个单子核对一遍，便能算出这些年来的亏空究竟有多少，看样子姑娘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她不敢耽搁，即刻忙活起来……
张掌柜看着这阵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心里清楚，这些年，多少好东西都被孟大夫人拿去补贴娘家和送礼了。
如今倒好，把个空壳金铺扔给了这位新主子，瞧这姑娘的手段，她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此时，胖伙计咚咚咚跑上二楼，气喘吁吁地寻到张掌柜，正要凑近耳语。
“怎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大些声说出来，大家都听听！”宋筠熙分毫不给掌柜脸面，大声道。
胖伙计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掌柜，才知道面前这女子得罪不起，他咽了咽口水，提高声音道：
“方才掌柜让我去孟家打听，面前这姑娘便是孟家二老爷的千金，已经是金铺的新主子了。”
“张掌柜，你还挺谨慎，现在打听明白了？”宋筠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知晓我的身份，还不从实招来，金铺里的值钱物件，是不是都被你偷偷中饱私囊了！”
“没有，冤枉，小的没有啊！”
“现在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金铺的货品都去了哪里，若是胆敢说一句谎，我现在就差人去报官，以监守自盗论处！”
张掌柜闻言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断断续续道出真相……
宋筠熙缓缓用杯盖拨去面上的茶叶，缓缓道：“你是说，金铺里的金银玉石器物，这些年被陈氏陆陆续续拿去了？”
“是的，小的不敢有有半句虚言。”
“每次是何人来取？可有凭证？”
“凭证？”张掌柜锁眉思忖，“这怕是……”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中年伙计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
“有凭据的，那嬷嬷每次来取东西，小的都让她签字画押过。”
张掌柜质疑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小的刚来店里做活，不认得那嬷嬷，张掌柜也恰巧不在，小的就单独做了记录，还让她按了手印。”
说着，他信步走到角落的架子前，从最里层翻出一本已经泛黄的账册，双手呈上。
宋筠熙随手翻了翻，没想到记录还算详细，时间和物品名，以及存放处都记录上了。
她这才仔细看了几眼面前这个中年伙计，他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挺拔壮硕，举手投足间透着稳重，虽一身粗布衣裳，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阳州人士吗？既然掌柜都没有要求，为何你会想到事事记录？”
“小的姓周，单名一个勤字。”周勤躬身答道：
“小的是原山县人，小时常在山中打猎，打小便知道，山里野兽多，凡事都要做足准备，若是疏忽大意，丢命都是常有的。”
他顿了顿，又道：“那嬷嬷举止蛮横，取走的又都是贵重物件，若是日后出了差错，可不是小事，小的这才留了个心眼，万事小心，总不会错的。”
他们谈话间，茗芷终于将库房清点完毕，匆匆赶来，将统计结果呈了上来。
宋筠熙仔细对比两本记录，竟分毫不差。
她微微点头，对周勤道：“周勤，从今日开始，你就是金玉祥楼的二掌柜。”
她环视众人，继续道：
“你们三人的月钱，从当月起改为二两银子……”
“二两？”张掌柜脸上不满，小声抱怨道：“这也太少了……”
“嫌少？那便想法子怎么把货品卖出去，以后你们卖出的每一件货品，盈利的二成都会计入你们的月钱。
举个例子，周勤这个月卖出三百两的货品，给金铺创造收益五十两，那他的月钱便是底薪二两加上分成十两，共计十二两。”
这是现代社会最常用的底薪加提成模式，被宋筠熙照搬用了过来，为了将店盘活，只能冒险用这招试试。
这一例子把周勤激动坏了，干了十多年的伙计，月钱就没超过五两，往后居然有希望赚到这么多，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张掌柜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他心中暗骂：这哪是什么好事？
从前只需守着铺子，每月稳拿月钱，如今倒好，非得整日张罗着卖货，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这……这恐怕不妥。”张掌柜强压着不满，陪笑道，“全阳州城都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不合规矩……”
“规矩？”宋筠熙冷笑一声，“铺契在谁手里，谁就是规矩！”
张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宋筠熙缓缓起身，步步紧逼，“张掌柜，别忘了你给我的账簿，上面可是每年都有盈利的。
有没有做假账，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事若是宣扬出去结果会怎样，不用我提醒你吧？”
张掌柜面色发青，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宋筠熙突然站起身，一字一句道：“如今这情形，你早没有说不的资格，面前就两条路，要么听我的，要么收拾东西走人，你可以试试看，你的旧主子会不会要你！”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张掌柜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他脸色惨白，再不敢吭声……
一旁的周勤看得暗暗心惊，这位新来的东家，虽是女子，手段却是狠辣果决。
此时宋筠熙的目光再次回到账本上。
陈氏既然敢扔个空壳子来应付，那便让她把这些年吃进去的钱，一文不少地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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