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淤青
你有没有在很多年以后，变成自己曾经想成为的那种人。
—————青藤日记。
1.
林瓷从国外飞回来那天晚上，南城正下着大雨，雨点儿噼里啪啦从天上落下，仿佛不要命似的争先恐后。
她背着一个单肩背包，从机舱下来，头发梳成高马尾，穿了件简单的白裙子，一字肩，高收腰，肩颈纤细白皙，处处都透着成年人的清丽成熟，可饶是这样，还是没能躲过安检口的迎面诧异。
“林瓷，残疾人啊？”
检票台后的小姐姐抬头看她一眼。
“有陪同么？”
她逃离的脚步被硬生生拦住。
林瓷顿了顿，感觉身后传来异样的目光。
她捏紧背包的肩带，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可身后的追问声却一声接着一声，连身后排队过安检的人群都被惊扰的朝她看了过来。
的确。
林瓷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残疾人。
她身形高挑，长腿细腰，一张白净清瓷的脸仿佛被水浸过似的，光站在那儿，处处都透着动人。
又清纯又动人，抬头低眉间都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可偏偏这样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女生，竟然是个残疾人。
这让很多人都忍不住侧头打量。
林瓷抿了抿唇，片刻后，她转过身，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你好。”
“我之前已经办过无人陪护了。”
她拉了拉自己盖在脸上的口罩。
可柜台的小姐姐也很专业。
“办理过了也要过来核实一下呀。”
“来，你过来一下！”
说着，小姐姐已经伸出一只职业化的手。
她把证件递过去，小姐姐在家属报备的登记信息上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问题，也没有犯病，没有给飞机的任何人带来任何麻烦以后，才在上面盖了一个戳。
全程，林瓷都像一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指指点点。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可实际上，她恨不得连头发丝都隐藏起来。
“就像一只被堵在大街上围观的大猩猩。”
“你绝对不想有那种体会。”
她的声音传进听筒，非常无语。
周若憋笑憋的辛苦，但还是绷住脸，保持好自己光滑状态。“我虽然同情你。”
“可问题是，谁让你这么大了，还有一个专门替你报备，处处都要告诉别人，你是残疾人的妈。”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妈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她是不是跟你有仇啊她。”
这个问题，别说周若，林瓷自己也想问问。
远到她十七八岁还在高中的时候，就经常被她妈这样特殊关照了。
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毕竟有人特殊照顾，自己不用出力，享受好处还不用付出代价多好啊，可时间久了就发现，这种特殊待遇也没那么好白嫖。
偶尔，她只是左脚绊右脚一跤摔到地上，都会有人在身后小声议论。
——“哎，你说，我们要不要上去扶一下她？”
——“残疾人好可怜哦，走路都这么容易摔。”
——“不知道以后工作了要怎么办。”
林瓷：……
那她还要不要爬起来？
她当时满脑子只有这一个问题。
更离谱的是，她当时对一个学校外一个心理医生有好感，那个心理医生帅到令人窒息。
学校里的女生经常热烈讨论，林瓷刷论坛的时候也会点评一二，留下一些评论。
有一次，她逛外校的团购平台。
看到推荐里有人提起这个人，便点开链接逛了进去。
论坛里的帖子大部分都在说，这间心理咨询室每天只接待十名预约，如果超过这个名额，其他人就可以取消改天再约。
等也是浪费时间。
有人问，“为什么呀？”
“因为这家咨询室跟我们学校合作，其他时间都要应付学生。”
林瓷好心科普。
没想到这件事儿第二天就被林娇知道了。
她知道以后，放下她的手机，既没有拆穿，也没有问她，而是直接闹到了学校，指责学校包庇外包医生，勾引未成年残疾少女。
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连校长都吓蒙了，估计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毕竟林娇说话说的很优雅，就连哭都哭的有理有据，完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压的校长没有一句反驳，只能连连称是。
那一次，林瓷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个所谓的残疾给自己带来的窒息。
“所以我才说，你赶紧跟她聊聊。”
“你是左耳轻微失聪，又不是缺胳膊断腿，至于吗？”
“而且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空降啊。”
“真的这样下去，等明天来公司你妈还不把全公司都当成你的仆人？”
周若说的一针见血。
天上雨还在下，漆黑的夜幕里，滴滴答答，雨声落在对面的巨大的落地玻璃屏上，映出一种别样的清冷与寒意。
林瓷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今天晚上住哪儿。
本来她可以直接回以前的小区的。
可就在她上飞机之前，林娇却告诉她，“那边的房子已经被我卖掉了。”
林瓷惊了，淋在雨里好半天才一字一句的问她，“那我怎么办。”
林娇想了想，“你去租个房子吧，实在不行下了飞机以后就去你们公司分配的宿舍，别老硬撑着，等我回去我们再一起住，到时候我还能顺便照顾一下你。”
林娇说的理直气壮。
林瓷被气到，隔了几秒，才冷冷的提醒她，“你别忘了。”
“那是我的房子。”
林娇也冷笑，“是。”
“那是你的房子。”
“可那也不是给你养小白脸的房子！”
林娇说的激动。
说完以后，啪一下就挂了电话。
丝毫不顾及她此时还在雨里。
林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若拦腰截断。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没地儿住吗。”
“瞧瞧，我帮你找了什么。”
周若献宝一样给她微信发了几张图。
林瓷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间复式公寓。
“我跟你说，这间公寓装修的别提多好了，就是在市中心，房租太贵没人租，所以才一直没租出去。”
“不过现在有点儿小问题。”
周若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秒。
“什么问题？”林瓷扬眉问她，
周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隔壁住着几个学生，有点吵。”
“吵怕什么。”
“只要不闹鬼，我现在住什么地方都没问题。”
她说的自嘲。
周若也被她逗笑，“成。”
“那我这就把公寓地址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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