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忆少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忆少年
开国以来，还没人敢这么骂过天子，何况这骂人的还是素有“贤明”的太子。
朝臣听不下去，纷纷维护小皇帝，让人堵太子的嘴。
小皇帝却毫不介意，扬手示意太子说下去。
太子情绪上头，愈发激动：“皇上以为自己在可怜我？你这帝位，全靠寿康宫那位假传先帝遗言才得来，分明得位不正！试看历朝历代，但凡立过储君，哪有不是传位于太子的？”
众大臣面面相觑。
虽然太子所做恶事证据确凿，但这句话也确实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对于帝位的传承，他们一直都有疑惑未解。
毕竟，从来就没有已立太子，再传位另一位皇子的先例。
这时，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姗姗而至。
“太子血统有疑，先帝为楚氏留了层面子，已是格外开恩，若贪心不足想承继大统，那不是混淆皇室血脉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错愕不已，连殿前失仪也顾不上了。
太子也傻了眼，直接辱骂太后：“先帝年迈被迷惑，才会立你为继后。小门小户出身的愚妇，竟也置喙朝堂之事？”
太后气得脸色发紫，还是硬生生忍住了，看了祁修谨一眼。
祁修谨扬了扬手：“先帝遗诏究竟如何，请李掌事为群臣解惑。”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捧着卷轴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群臣投去目光，一个有了些年纪的大臣惊奇道：
“这不是伺候先帝的李公公么？当日先帝驾崩，您本该陪伴新帝，却自请守陵，今日来此，莫非……”
“先帝密诏在此。老奴当初自请守陵，也是为了这道旨意。”李掌事高举圣旨，又小心翼翼展开：
“太后所说之事，涉及天家掩面，本欲秘而不发，但如今有人威胁大统，为了大夏的社稷，祁家的江山，老奴也只好有负于先帝了！”
一个秘密被解开一半，臣子们好奇心愈发浓重，纷纷安抚李掌事，迫切想知道先帝遗诏内容。
李掌事没有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扬声宣读：“……七皇子祁晔，敏慧夙成，谨告宗庙社稷，授以册宝，即皇帝位……”
众人听着，多年疑惑一朝释然。
李公公淡泊名利，放着丰厚的俸禄与赏赐不要，多年来一直在皇陵守着先帝，孤老头子一个，并无被威逼利诱的可能。
他的话自然可信度高，而圣旨也是规格严整不是说假冒就能假冒的。
殿中失控的唯有太子一人：“怎么可能！这圣旨一定是你们伪造的！”
他竟是用力甩掉了身边的看守，举着手上锁链就要来抢夺圣旨。
祁修谨并未阻止，只是给旁边的小吏使了个颜色。
太子不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圣旨，才读了几行，脸色已惨白如墙，喃喃自语：“这绝无可能。父皇曾经那么疼我，怎么会……我不信！”
小吏从他手上拿走圣旨，递与了最前面的大臣。
大臣浏览完遗诏，微微颔首，又双手递给了下一个同僚。
众人在一片静默中细看了遗诏内容与制式，确定并非造假，对皇位的继承一事再无疑问。
毕竟小皇帝虽继位时极年幼，但在摄政王的辅佐下将天下治理得确实不错。
他们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终于水落石出，自然欢喜释然。
然而有一件事，即太后方才所说的太子血统问题，众人却是疑惑又不敢发问。
太子却已经被刺激得精神崩溃，质疑圣旨本身无果后，又有了新的推断，指着祁修谨道：
“想必这所谓遗诏，是你们一伙人趁着父皇临终神志不清，逼着他写的吧！真是花样百出！”
还不等祁修谨反驳，已有朝臣先开口：“既然是密旨，有何须威逼？要不是太子您犯下谋逆之罪，这份密旨或许永远不见天光呢！”
李掌事也缓缓道：“无需作假。即便不是皇上即位，这君王的位置，也轮不到太子。”
朝臣们的好奇心再一次被勾起。
太后淡淡开口：“太子祁昀，并非先帝子嗣，而是楚太妃，即前皇后与人暗通款曲，诞下的孽子。”
所有人都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已跌坐在地，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不会的！你胡说！我就是父皇亲生血脉！”
太后垂眸看着他，近乎怜悯的姿态：“你不信，大可以问你生母。她到底是先帝妃嫔，当着群臣问罪，哀家不忍心。”
太子怔了怔，忽然用力撞起殿中的柱子，一下又一下，恍若疯癫。
……
“他犯了无数罪过，本来按规矩是要在宗正寺囚禁至死的，但弑君之罪实在犯了众怒。皇上仁慈，饶他九族性命只是流放，只教本人问斩。”
祁修谨一面将太子谋逆案的最终判罪细细道来，一面剥开宫中新赏赐的贡橙递与我。
纤长的手指衬着橙皮，别有一种美感，若不是指腹上的薄茧，很难想象这是一位驰骋沙场的武将的手。
我彷徨了数月的心安定下来，坦然享受他的“伺候”，橙肉入口无渣，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双杀敌的手，给我剥橙子，我也是出息了。”
祁修谨眨了眨眼，又递了一只刚剥好的给我：“这却是我从前求而不得的。”
我故意逗他：“很久以前么？”
祁修谨点了点头，目光放空，笑容中有一种怀恋：
“六年前，我打了胜仗回朝，连个庆祝的人都没有，却在茶馆楼上看到南阳侯府的少夫人带着孩子打街上过，夕阳照在她脸上的那种温柔，至今难忘。”
我联想了一下时间，作势笑着摇头：“这话可不是君子该说的。至于温柔，想必王爷也发现了，那只是错觉。”
“不。”祁修谨看着我，满目都是柔情：”怎样都是你。你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山长水阔，从我这里走向你，却走了很远很远。”
如今也正是傍晚，夕阳入室，为我曾错过的少年人镀上暖暖辉光。
我轻轻伏在他的膝上，整颗心如水波一般荡漾。
相逢不晚，今后的一道道关山，有他陪我一起度过，我都视如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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