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否明哲保身
第三十二章 是否明哲保身
我这话一出口，沈黎儿撇了撇嘴，许承光却转过了身。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圈儿竟然红了。
昏黑夜幕下，小小的一个身影，倒有些可怜。
这是怎么了？
他以前不是常宣称不要我这个娘亲，要去找沈黎儿么？又不是头一次了，至于反应这么大？
我想了想，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孩子自尊心极强，以前是他不要我，现在我当着众人的面不要他，他受不了了。
而舍弃我这个亲娘，换来的“黎儿姐姐”，有了自己孩子以后，待他也不过如此。
我为自己刚刚那一瞬的心软而好笑。
说话间，家丁们已拿来了长凳和板子，将许承光按在了长凳上。
许遂恒亲自拿了板子，重重一下打了下去，许承光嗷地叫出声来，却没有求饶。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我突然想起这句俗语，可我这个亲娘站在这儿，心也是早就千疮百孔了。
“不要打哥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元宝竟然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小院。
想必是许承光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嚎叫惊动了她。
她拽着我跑到许遂恒面前，小心翼翼道：“叔叔，你能不能不打哥哥了，他很痛……”
许遂恒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承光痛得连五官都皱在一处了，还是咬着牙道：“小丫头走开！不许你来看笑话。”
果然，我的想法没有错。
好言劝说不听，一顿板子又会有用吗？
我不知道答案，直接拉着元宝离开：“不识好人心。别管他了。”
两个时辰过去，我整理完医药笔记，翠玉也回来关了门。
“我已经照小姐吩咐把棒伤药给伺候小世子的人了，他的伤不算很重，擦洗了养上一阵子就无碍了。”
我点了点头，吹灭案上灯烛。
翠玉又试探着道：“我刚刚看，小世子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要不，小姐明天去看看？”
“改日再说吧。”
亲情也是需要好生养护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许承光已经把这母子情分消磨了太多。
我并不期待这个孩子会悔过，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
……
近来栽培的人手很是得力，午后，我还在玉华堂中理着账，探听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几本账簿，一沓书信。
下属收买了几个承恩堂的伙计，又在坊间四下调查确认无误，这些东西便送到了我这里。
果然这药铺中从上到下，都秉承一个“钱”字。
于我来说，倒是便利。
“小姐，这些东西，是设法送到大理寺去，还是……”下属询问。
我摇了摇头，将一袋赏银推给他，自己把账簿和书信都细细收好。
我一向主张律法能解决的就交给官府，但这件事却不同。
书信与账簿皆表明，承恩堂的药材买办与太子的田庄管事有大额金钱上的往来。
这便意味着，那掌柜与其手下其实是太子的人。
祁修谨位高权重，在朝中颇有威望，而太子则是储君，未来的天子。
这两个人之间要是没有龃龉，还真不容易。
或许太子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
而我脑海中，前世曾觉得困惑的一件事也豁然解开。
那时祁修谨曾牵扯进一件贪污腐败案，被皇帝重责削权，我远离朝堂一直不明缘故，想来，便是这承恩堂一案了。
太子要陷害祁修谨，祁修谨若要为自白查出真相，那么皇上为护着太子名誉，也不会让祁修谨好过。
皇室之中暗流涌动，不见血的纷争从未停息。
祁修谨平日里为朝中事殚精竭虑，而上位者所看到的，却是他大权在握威胁自己。
他从来是一派云淡风轻模样，真实处境却是这样的。
我心中恻然。
前世的事，我不会让它重演。
……
茶楼的静室中，祁修谨读完书信，又翻了翻账簿，站起身来：“薛小姐的这些东西，对我帮助很大，多谢你如此费心。”
“王爷对我有恩，无需客套。”我微微一笑，试探着道：“我有一点愚见，这件事，悄悄处理了就好，既然涉事之人已经抓住，他们伏法了，不能再往更深处追究。”
祁修谨看向我，目光中难掩愕然：“我以为，薛小姐把此物给我，是希望寻根究底，水落石出。”
让真正的恶人曝露于阳光之下，我又何尝不想呢？然而，我不忍祁修谨重蹈覆辙，前世之说又太过于荒谬，他未必肯信。
我凝视着他的双眸，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告知：“王爷身为摄政王，功勋赫赫人所共知，但是，自古以来君臣之间，多有飞鸟尽良弓藏之事。我只是游离在一个大局之外的小女子，一点浅见，王爷可以稍作考虑。”
“你是希望我明哲保身？”祁修谨看向楼下街上的熙攘人群。
我笑了笑：“我说得太多了，王爷别笑话。”
他转过身来，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异样的情绪：“我会记得薛小姐的话。”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咽下了。
……
几日后，城西的药铺前，伙计们踩着梯子将承恩堂的三字匾额拆了下来。
门前也早已围了一圈百姓，一片欢声笑语。
“大快人心，这个赚黑心钱的承恩堂终于关门了！王爷还让人逐个登记，不但要把药铺之前坑的钱都退给咱们，还有多赔的呢！”
“摄政王真是大好人呐，一点儿没徇私，那贪钱的掌柜和伙计全都蹲大牢去了！”
“之前大家还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依我看，还是有清廉的官儿，就像王爷这样！”
众人交口称赞中，我隔着人群向店门前的那人会意一笑。
他真的记住了我的话。
吩咐完伙计，祁修谨走到了我身边：“薛小姐也来看热闹？”
“毕竟我也有份参与嘛。”我好奇询问：“药铺不开了，王爷要经营别的？”
他含笑摇了摇头：“经此一事，‘承恩堂’的招牌已坏，不如换个名字，也换个主人。”
我一愣：“仍是经营药材？”
他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递给我：“不如薛小姐，替这药铺取个新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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