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待客之道
第一十八章 待客之道
秋日的午后，阳光入窗不觉热，照得人慵懒发困。
为了便于替许承光解毒，我又暂时搬回了侯府，铺子里的事也松懈不得，这几日两头跑，着实有些疲倦。
昨晚又熬了一夜，我此时实在体力不支，便靠着软榻小憩。
翠玉往宝鼎里添了一块檀香，忍不住嗔怪：
“小姐一天就睡两个时辰，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您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个儿呢？”
我笑了笑安慰她：“你家小姐身体好着呢，况且再等些时日正式和离，许家这个烂摊子就不必管了，我带你和元宝去山里赏秋。”
“赏秋？那太好啦！”翠玉很是雀跃，可转瞬又担心起来：
“可是本朝的律法规矩多，上次小姐你去登记，还要等上好几个月，万一到时候，姑爷……许世子又临时反悔怎么办？”
我听她话出有因，问道：“许遂恒那儿又有动静？”
“可不是嘛！”翠玉嫌弃地撇撇嘴：“那边前几天打发人来送东西，昨儿又请您过去吃饭，可巧昨晚小姐您在铺子里没回来，我瞧他神色，好像很不痛快。”
我略想了想，这几日确实碰到许遂恒几次，他似乎有话要说，我一来赶时间，二来也没心情理他，只是擦肩而过。
他找我，可真是奇事。
前几天不还骂我挑拨离间么？
“他有癫症，别理他。”我懒得再去想这人，闭上眼睛：“我做自己该做的事。和离前，他不过是和我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人。”
院子里却传来脚步声。
下一刻，元宝的哭声进了门：“姨姨，姨姨！坏婆婆欺负人！”
我惊坐起身，先下榻搂了她入怀：“怎么啦，谁欺负我们的小元宝？”
元宝满脸是泪，呜呜抽泣道：“元宝刚刚同奶娘在园子里玩，那桂花很香，元宝就想摘下来，做花环送给姨姨，一个婆婆突然冲了过来，骂元宝不懂规矩……”
我一时愕然。
府里还有这样胆大的下人？连许遂恒都不敢对元宝怎么样，她倒敢如此蛮横？
连花木都不能摘，现在是什么新规矩？看来沈黎儿一掌家，府里是换了天了。
“怎么回事？嬷嬷你说。”我抬眼看向江嬷嬷。
江嬷嬷也是一脸气愤：“那婆子说，府里的花木如今一概是她管着的，不许人折，小小姐又是外面的人，更碰不得。老身和她理论，她又东拉西扯一大堆，说什么薛小姐您如今都靠着国公府了，却握着管钱的实权不松手，不给下人发月钱……”
元宝小脸已是哭得通红：“坏婆婆说，要是换成沈小姐，一定大家欢喜。元宝告诉她，姨姨才是对侯府尽职尽责，她就恼了，说元宝是没教养的野孩子！”
一股怒意从我心底烧起。
元宝从小没娘，骂她没教养，不是往人心口戳么？
“好了好了，元宝乖，先喝口水，”我轻轻拍着元宝的背替她顺气，又向江嬷嬷道：“嬷嬷认得那人是谁么？”
“听说，是管事来禄的媳妇。”
江嬷嬷话音刚落，翠玉先拧起了眉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她！这婆子嘴碎得很，我昨儿刚训过了她，谁知一点也不省事，今天又欺负起小郡主来！”
说到此处，她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脸色，才接着道：“近来府里这等刁奴不少，说小姐您善妒爱拿大，明面让沈姑娘管家，却仗着身份处处打压她……奴婢怕小姐烦心，没敢说，只自己骂她们，没想到……”
我沉下一张脸来。
风言风语我自己是无所谓，他们爱说就说，可欺负到元宝头上，那他们就打错主意了！
府里下人多，我从前一般也只和几个管家娘子说话，想了小半会儿，才对那个起头的人有了点印象：
“这个来禄家的，是不是去年中秋因为贪了采买香烛的银子，被我罚了月钱的？”
翠玉点点头：“是，她如今跟着那边做事，好像在那边跟前很得脸，就霸道起来了。”
此时我已完全了然。
外头经营布庄一事，我将沈黎儿风头盖过，她荷包吃亏，脸上也挂不住，故而在府里要搅一下天地。
“元宝，姨姨刚蒸了酒酿酥酪，江嬷嬷拿给你吃，你在这里乖乖的，姨姨先出去一趟。”
我站起身，略整了下衣裳，拍了下翠玉的肩膀，疾步往沉香院去。
……
才到了门前，便瞧见几个管事婆子正站着同沈黎儿说话。
一瞧见我，沈黎儿袅袅站起身：“姐姐来了？我正同大家说月钱的事儿，不知姐姐来此有什么教诲？”
众人面前，她是决意装傻充愣，我索性单刀直入：
“侯府里自有规矩，现下既然你当家，那花木平日折不折的由你裁处，我不理会。但元宝是客，现如今就有人胆敢磋磨她，你说，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么？”
沈黎儿怔了一下，看了某个婆子一眼，神情竟是委屈起来：
“姐姐是懂规矩的。可你有钱人不知道没钱人的苦！那桂花也是可以换银子的呀！姐姐只叫我管家，却攥着钱不发，叫我怎么同下面的人交代呢？”
我无视她的巧语狡辩，冷声道：“一码归一码，难道你没银子发月钱，就要纵着下人怠慢贵客不成？”
“若姐姐一定要替小郡主讨说法，过后我去给她磕头！”沈黎儿低了头，再抬起时眼圈儿都红了：“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眼界又窄，光为了府里的事劳神，竟忽略了别的……”
这一番巧言说辞，分明是要在人前给我上眼药了。
果不其然，一个婆子还真充了先锋：“少夫人，沈姑娘也是官家小姐，委屈做了二房，对咱们下人好，对少夫人您也恭敬，论理我不该多嘴，可……”
“知道不该说还说，原来如今府里是自由得没了边么？”我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扫视众人：
“我近来是不在府里，但府里刮的什么风我都清楚。不管有心思的，没心思的，身契在哪里，端的哪一碗饭，自己要明白。”
婆子们一经敲打，大约也想起了从前我管家的情形，都默然不语了。
“姐姐不要再为难她们了！”沈黎儿忽然咬了咬唇开口：“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解，可是不与她们相干呀！”
好，又开始架桥拨火了。
我索性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看她接下来扮的什么角儿。
见我如此，沈黎儿微微讶异，吸了口气，方转向众人：“姐姐为何不肯放月钱我不知道，但大家的苦楚我明白，你们且放心，真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我拿自己的体己钱给你们发！”
婆子们你瞧我我瞧你，纷纷称颂：“多谢沈姑娘体恤！奴婢们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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