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重霜华浓（二）

　　我不爱做梦。若我没记错，自我出生起，我做梦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而最近，我却时常做梦。

　　那是一个幽深的山谷，山势起伏，积雪连绵，却不见一丝日光。我一步一步地踩在松软的雪上，没有尽头。

　　不知为何，这雪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也算是不久远的故人……那日我明明入了昧谷醒来却在肸盉山，那戴面具的玄衣少年也不见了踪影。卿钰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她的执念无可挽回。而我，我没有执念，准确的说我不知道何为执念，但是我心底的声音却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我抬头望了望天，如果这不是梦，如果这就是昧谷……那他，是否还在这里？我深吸一口气，奔跑起来，我要找到他。

　　“从前有一只很厉害的凤凰，它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女孩说，她不想做人。于是凤凰给了她半生的修为。”这个女孩负了凤凰的情谊，为什么……我加快速度，脚下却突然一空，松软的雪地竟断裂开来，我坠入深渊。

　　“你要什么，我便给什么。你开心便是我开心。”

　　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咸咸的泪落入嘴里。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痛，那么真实。

　　一只手拽住我的袖子将我揽入怀中，阵阵清风袭来。我望着他，银色的遮住了他的脸，薄薄的唇微抿。

　　“果真是你……”我痴痴地望着他。他不言，将我送上地面，转身消失。我伸出手想去拉他的衣袖，却只抓住一阵尘雾。

　　我睁开眼，雪山与少年皆不见，只剩一座空荡荡的大殿。我起身，直到凉气入体思绪才回转。我擦了擦脸，手掌湿润，泪已落满衣裳。我披上外衣，提着一盏灯朝门口走去，殿外寂静，只有天河卧在云间泛着银色的光。幽幽的灯光照亮我脚下的路，我顺着石桥走上天河，星子泼泼洒洒地缀在河上，跟着流水不知要到哪去。忽然，一阵乐音响起，哀婉凄凉，连绵不绝，倒也正合了这天河的景致。我朝声音寻去，那人手持玉埙，乌丝顺白衣如瀑般倾下，周身云雾缭绕，不染纤尘。我远远地望着他，看不清他的眉眼。良久，他似察觉到我，将玉埙卷入袖中，踩着星子踏上石桥。

　　“仙子是何人，为何夜半突访天河。”他两眉细长，鼻若悬胆，唇珠红润，嘴角两翼微微上翘，用一双桃花眼细细地打量着我，“在下并未在天宫中见过仙子。”

　　“我也未在宴会上见过上仙。”我道。我虽记忆不好，但记人却是极好的。他长相出众，放眼整个天宫望去，只有白天见着的沽华上仙能与他媲美，如此，我更不可能忘记他。“莫不是上仙繁忙，误了佳期？”

　　他微微一笑，道，“宴会嘈杂，我习惯了安静。”

　　我略有惊讶，他竟敢缺席天帝的宴会，真是胆大包天，这下他定要受重罚，还是劝慰他几句方好，“小仙乃是地界的一位地仙，有幸占据一方荒山，修炼千年，才得机会受邀这天家宴会。小仙初入九重天就觉这儿规矩颇多，小仙看上仙品貌不凡，但想来在这九重天获此地位定不容易，若是……”我停住半晌，犹豫道，“若是因坏了天宫规矩……那岂不会功亏一篑。”

　　他看着我，更笑得灿烂，憋笑道，“仙子以为我是何人？”

　　初次见面，谁知他的底细。我摇头。

　　他冲我作揖礼，柔声道，“可否知仙子姓名？”

　　要我告你真实姓名，自是不行，我道，“小字粗陋，荷溪而已。”

　　他笑着看我，不言语。我忙学他的手势，生硬地作揖道，“写作，荷塘映溪流。”

　　“在下—尚琛。”他收起手，从袖中掏出一片白玉叶，道，“在下不才，在天宫也算是颇有人脉。若仙子有何不便，可凭此来找我。”

　　我接过白叶，反复翻看，待我欲道谢时，他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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