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上门

杨氏其实本不待见自己院中那些庶女，可是也从未苛待过她们，五姑娘没了，她谈不上伤心，但是当得知五姑娘死亡的真相，杨氏才真正感到害怕。

五姑娘其实只比云书瑶大几个月，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就这样惨死在自己的妹妹手上，而罪魁祸首却一点儿反悔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杨氏怎么不为五姑娘感到不值。

云书瑶终于得到惩罚，五姑娘在天之灵也当有所慰藉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云书清道：“二婶不必谢我，想来有向家和宫里的惠妃娘娘在，六妹定然不会被送走的。”

杨氏如何不知，不过五姑娘的死因能够查明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过往我对你刻薄，是因为不喜你的为人和品行，如今才得知，这一切都是向氏母女蓄意抹黑你，我向你赔个不是。”杨氏说着，当真起身，作势要欠身。

云书清按住她，“二婶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杨氏虽从未拿正眼看过她，但她性格直来直去，从未想过害小姑娘，因此云书清并不恨她。

得到了云书清的谅解，杨氏心里踏实了许多，将桌上的果盘推到云书清面前，“我还是姑娘的时候，与你大舅母有些交情。乍一听见她回京的消息，我就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想要寻她叙叙旧。你也要去见你的舅舅一家，不如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她与温氏认识不假，不过谈不上感情好，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为云书清打算。

规矩上来说，云家怎么也得当家的主母带着儿女们去拜访卫家，但是向氏身份尴尬，卫家人自然不愿意见到向氏以及她的子女。云书清又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如果是和卫家的姑娘来往，独自前去倒也无妨，但是如果是拜见长辈，还是得有家中的长辈领着上门才是。

杨氏虽只是云书清隔了房的婶娘，但是有她出面，别人也挑不出过错来。

云书清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笑道：“是我不知世故了，多谢婶娘费心了。”

她又向杨氏请教一些关于待人接物的问题，杨氏一一解答了，又叹道：“当初你大姐姐与二姐姐未出阁，我手把手教她们如何理家。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若是你母亲还在人世，这些事情理应由你母亲来教导，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竟无人为你考虑这些事情。”

云书清只微笑：“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我虽生母早逝，但终究比大多数人幸运得多，焉知往后的日子不会越过越顺畅。”

杨氏倒是喜欢她这副豁达的心态，道：“你往后关于理家上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我正好每日里也闲得慌。”

“好，那以后婶娘可不要嫌我烦。”

翌日，杨氏便带着云书清去卫家登门拜访。

因提前收到了帖子，温氏对于杨氏的上门并未觉得惊讶。

卫家的宅子还是从前的老院子，早已经修葺一新，院子占地不大，江南园林的设计，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花木繁盛，翠竹森森，处处透露出清幽和雅致，又带着明显的文人的气息。

卫明昭和卫明韶姐妹在垂花门处等候迎接，将二人领着去了花厅。卫明韶本是活泼开朗的性格，上次与云书清分开以后，有许多话想要对云书清说，不过碍于杨氏在场，生生忍住话头，瞧着倒是一副规矩的大家千金的做派。

至于卫明昭，她言谈举止无不透出天然的优雅，这种优雅仿佛是浸在骨子里的。云书妍也是个文雅娴静的姑娘，不过她到底有些小家子气，不似卫明昭，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望族的底蕴。她穿着杏黄色的衣裙，穿戴并不华丽，然而流露在骨子里的气质，却让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宛如皎洁如雪的梨花，不惹眼，却清新脱俗。

杨氏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卫家的两位姑娘，不得不感叹，卫家的确会教导姑娘，两个小姑娘一个温婉一个娇俏，规矩却是极好的。杨氏想到早逝的卫氏，那位又何尝不是最耀眼的一颗明珠呢？容貌姣好，玲珑心肝，家世已经很惹眼了，又才华横溢，杨氏当年与卫氏做妯娌，每每与卫氏站在一处，总会被衬得黯淡无光。

不过杨氏从未嫉恨过卫氏，卫氏为人和善，待她极真诚，杨氏受过她不少帮助，哪里还好意思嫉妒卫氏？

当初卫氏芳龄早逝，也是杨氏心中的遗憾。

一边留意卫宅的布局建筑，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花厅。

卫仲衡与温氏早已等候在花厅，花厅的门正敞开着。

云书清手心捏了把汗，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地。她马上就要见到舅舅了，与她血脉相连的舅舅，她母亲嫡亲的兄长，舅舅会喜欢她吗？

她也曾猜想过，大舅舅是什么模样，既是文人，应当是清瘦的吧？明昭表姐生得那样秀美，大舅舅应当也很俊秀，身上再沾染着文人的气息。

如她所料，卫仲衡的确痩挑身材，身穿竹青色长袍，目光清亮，身上带着一股浩然正气，然而这股气质又不显得凛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儒雅。

大概是天然的血缘的关系吧，云书清看到卫仲衡便觉得亲近，她情真意切的给卫仲衡与温氏磕了头，唤道：“大舅舅，大舅母。”

这声迟来的“大舅舅”，卫仲衡等了整整十六年。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妹妹容貌相似的小姑娘，眼眶有些湿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好孩子，快起来吧。”

温氏亲自扶起云书清，二人给云书清一个红封，云书清虽未打开看，不过也能猜得出里面是银票。

云书清将带来的礼物赠给卫仲衡夫妇以及表姐妹，礼物虽不昂贵，不过重在心意。卫仲衡对于外甥女给的礼物自然是爱不释手，又说道：“舅舅哪里缺你那点儿东西，你又没有生母贴己，自己存着钱就是了，何必破费。”

这是在为云书清考虑。

温氏嗔道：“孩子的心意，你收下就是，胡言乱语些什么？”又对云书清道：“你别听你舅舅的话，他这会儿正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呢。”

云书清抿着嘴笑：“我晓得的，舅母。”

过了一会儿，卫仲衡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问了云书清一些问题，无非是关心云书清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着杨氏的面，他自然不好询问向氏与云家的老夫人对她怎么样这些问题，不过他已经事先交代过温氏了，让温氏回头问问云书清。

杨氏看着卫家对云书清这样看重的态度，也真心替云书清感到高兴，这丫头，被算计了十六年，终于苦尽甘来，有真正怜惜疼爱她的亲人了。

她知道，卫家与云书清有数不尽的话要说，便道：“我还是第一次来卫家的宅子，不介意我出去走走吧？”

卫家人正巴不得杨氏赶快出去呢，温氏连忙让卫明昭带着杨氏出去游览院子。

杨氏一走，几人都轻松了不少，杨氏在场不好开口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向云书清抛过来。

云书清不想让亲人们担心，但是也不想替向氏和老夫人打掩护，将往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尽道来。

温氏听了揪紧了心，恨不得现在就冲去云家，揪住向氏、老夫人以及云素琴狠狠打一顿。

待听见前不久，她们还花钱雇了尼姑想要陷害小姑娘是邪祟后，温氏再也坐不住，一拍桌案。“这还是世家命妇，出手竟这样的毒辣下作，还好你机智，但凡你软弱一点儿，你还有命吗？”

谁说不是呢？云书清垂下眼睑，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不就是冤死了吗？

只是，原以为大舅母是个脾气和善的，却想不到生起气来，居然这样的……可爱？

温氏喝了杯茶，勉强将怒火压下去，“依我看，你父亲实在是太偏心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做出这样害人的勾当，这要是我卫家的姑娘，我早就动手打死她了，还由得她活在人世？况且这件事居然就这样轻易了结了，他竟没有反思自己的内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多的问题？”

温氏这话不是温言耸听，一个家族，后宅出现了这样大的差池，云承兆身为当家人，不仅没有对那些凶手进行惩罚，反而有些姑息的意思，实在是让人感到愤怒。

云书清却已经是怒其不争了，笑道：：“父亲与向氏感情深厚，他自然是不会惩罚向氏的。至于我祖母与姑母，都是他的骨肉血亲，更不会说恨自己的家人了。”也只有她，是个从小到大都被无视了的女儿，要舍弃的，也只会是她。

云书清对云家没什么感情，倒是不觉有什么，卫仲衡和温氏看着却心疼不已，小姑娘受了这么多委屈，却依旧这样平静，这要不是习惯了，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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