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摸不清头绪

果然，护教军的主力全军覆没，第二天外围的部队不是逃走，就是被林川城主的党羽清缴，教会的支柱一天之内就轰然倒塌。

如果不是王杰逼得紧，教会不能没人主持，丧失了权力基础的司教大人，精神已经垮掉了。

现在他要的不是揽权，而是活命。

在这个教会的至暗时刻，以往总是能无往不胜的司教大人，他那无法从表面察觉的阴暗心灵里，又在盘算什么呢？谁也不知道，这恐怕只有他自己和女神才知道。

面对围困和威胁，司教将年轻力壮的教士也撵上了城头，这样起码能震慑民众，也免得这些人生出其他想法。

教会里暂时不缺卫兵，也不缺食物和武器，唯独缺乏坚定的信念。

大城主王杰的理由，都被李锐文以女神的名义矢口否认。

各种条件，统统拒绝。

可恶的雇佣兵，有胆子就来打，来和人间最伟大、最恒久、最显赫的秩序作对吧！

六年前不敢，六年后也一样。

李锐文见多识广，并不畏惧王杰的虚张声势。

可是，尊贵的主教大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加上身负调停的使命，总是想要在谈判让步，以快速了结危机。

李锐文敏锐地察觉到，除了已经不可能重建的护教军，主教对赔偿和拆除教会的要求比较抗拒，但对于拿自己平息事端却不是坚决反对。

如果不是多年为主教效劳，了解不少内幕，恐怕主教大人一定不会拒绝王杰的勒索。

每天和李锐文翻来覆去的争论条件，又无法让王杰满意，上年纪的主教大人已经厌倦了这种扯皮。

“这是希尔波斯自己的事，现在您要去解决问题。

希望我能很快看到教会的荣誉和领地的和平，更多的我已不奢望。”主教打扮整齐，最后正了一下法冠后威严地下令。

“我相信凭借着您的才智，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解决问题，您从来也不会让我失望。”

说到做到，主教大人对谈判和调停不闻不问，让李锐文自己去解决本地的问题，自己躲进金碧辉煌的忏悔室，日日诵经忏悔，祈祷女神的宽恕。

贵客用的忏悔室远离围墙，弯弯曲曲的阴暗长廊和院落将这里和外界分割，在各种建筑物的包围下，既安静又安全。

晚上就在林川下榻过的地方住宿，还是和以前一样由美少年康德服侍。

这样一来，无论白天黑夜，外边乱哄哄的人群就算呼声好似波涛汹涌，也不会打扰主教大人的修行了。

李锐文又自己支撑了两天，也没有找到办法。

他在城墙和圣堂之间的地方徘徊，他鼓励所有能看到的人，先许诺各种好处，过不了不久，又忍不住去窥视他们，自己才放心。

他看着其他人时，目光里有一种渴望又可疑的神色。

这种时候，他需要所有人保护自己，可是又很难去相信所有人。

如此徘徊往复，到处巡查，找人谈话，四处提防，李锐文几乎日夜不眠，在他自己心里和别人眼里，都一下老了十岁。

还没有解恨的王杰，肯定是舍不得他就这样憔悴操劳而死，但是教会里的人，反而没有王杰这样耐心。

在第三天的早祷时间，大小教士们刚刚完成了祷告，准备排队前往饭厅时，一直在主持祷告的张楚灵突然大叫一声。

“女神圣洁！诸位大人，各位兄弟，请等一下，女神还必须知道一些更真实的事情！主教大人，我要向您控诉！”

一股寒意从李锐文脚下升起，他呼吸急促，双腿都无法挪动了。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人，居然在最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公然发难。

当着主教道恩贝格和李锐文的面，张楚灵神情肃穆，甚至略有些紧张，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厚重材料，开始长篇累牍地控诉。

对象自然是李锐文。

张楚灵宣称，这为了女神的神圣事业，他要检举司教自来到教会之后，违背女神的教条和神职人员的美德。

做下的各种令人发指又不为人所知的恶行，就是这些行为引来了女神的惩罚。

这份黑料，内容比想象中更充实，更详细，很多内容就是教会里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锐文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紫色，主教大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两人都不自觉地开始搓念珠，李锐文掐住念珠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把珠子用手碾碎。

中间，他几次想要打断张楚灵，都被主教示意阻止。

最近几天，教会里每个人动向，李锐文都一清二楚，他也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张楚灵并没有单独和主教发生过交流。

主教休息时的状况，都有最擅长服侍大人物的康德监视着。

至于张楚灵，每日单调的行动一如既往，住所、圣堂和餐厅三点一线，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表面镇定，李锐文心里却忐忑不安，一时还摸不清头绪。

如果说这是主教有意唆使，张楚灵这种正直死板的老实人，未必马上就会同流合污；如果说是教士长蓄谋已久，之前自己不可能毫无觉察，而且今天主教似乎还在袒护他。

反观张楚灵，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随着他列举的罪恶越来越多。

他的精神也越来越激动，语气越来越严厉，表情越来越沉痛，从被长期克扣的教务费用到安插来路不明的人员，从缩水的救济经费到私刑处死领民。

从盘剥商人到威胁驯兽师，从违反教规到迫害良善，各种罪行从时间、地点、经过和证人证据都列举地一清二楚，很难想象这是在最近才准备的内容。

所有人都默默听着，可是他们的目光都开始闪烁，有的还像是发现了什么机会，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到垂死的同类，生出了什么可怕的心思。

四面八方都是偷看自己的眼睛，这种陌生感让司教浑身发冷，半是恐惧，半是沮丧，还有不想认输的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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