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谈判

第2章  谈判

“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玄历四十年，在北部幽林的一隅，一片灵海正在渐渐消散。

“我不甘心！不甘心！”

耳边传出一位白衣女子，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萧婳，轻言道：“阿婳，快醒过来吧。”

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传入萧婳的耳朵里，她缓慢地睁开眼，神形俱灭之时所见的灵海早已不见，如今眼前唯有高耸入云的杉木间漏下星星点点的阳光。萧婳揉了揉眼睛，浑身疼痛的筋骨在此时变得僵硬不堪。

“三师姐！”萧婳努力回忆方才的情形，似乎是败在了老祖宗的手里，现如今已经到了刑场，就要被老祖宗吊死在这刑台之上。

她见来人已经准备好了绳子，尾端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只有一个头的大小，套上头拉到脖子的位置，有人会死死地拽住绳子的另一端，行刑弟子会将人抱起来，不是一般地打横抱起，而是直直的将人抱起来站立着，他们会将犯人蒙住头，在不经意的瞬间发出行刑的指令，这时候地面的木板会朝着两侧挪开，整个犯人的身体悬在半空，来不及挣扎几下，便会窒息而死。

相传这种死法，在仙门九刑中是最为轻的。

萧婳对死亡多少有些害怕，前世北部幽林那地方她熟悉，因为在那里死过一次；现在到了刑场她多少有些怯场，刑场这种地方她没死过，所以算个新手，对这些杀人的人怕得很。

萧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盼着玄盛早点回来。这个刚刚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能够拯救十几条无辜生命的天神。萧婳心想：这小子看着还行，应该不会抛下我们自个跑了吧！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蒹葭门向来守卫森严，凭着他的修为不可能能够逃出去。他没有第二种选择，只有与萧婳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这边萧婳一直在念着玄盛，而在蒹葭门的另一边玄盛正躲在一座米仓顶上躲避追杀。

“该死的！”玄盛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上下嘴唇抿成一条线，额头上渗出汗珠，一副心绞痛的模样，“帮助凡人也算是忤逆天道吗？该死！”边说边从怀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小瓷瓶有两指宽一指长倒出来的药丸却有指甲盖那么大。

玄盛服用了药丸，脸上的煞白渐渐褪去，他不由得咒骂一句给他下咒的人：“老东西！”

“就给这么几粒，抠抠搜搜，跟个娘们儿似的！”玄盛看起来对身上的咒有很大的怨气，眼神虽然盯着前方唯一的道路，心里想的却是骂人的话。

他半眯着眼，咬着牙，心里有些浮躁，一只腿蜷缩在胸前，另一只腿耷拉在半空任它随风飘摇，不过几炷香的时间有只腿竟然发麻，他很少体会这种感觉，只是听人说起过腿麻时酸痛的感觉，他有些兴奋，听人家说腿麻的时候千万不要动，不然你会感觉到醉生梦死般的痛苦，玄盛心想，那可太好了，我要是疼死了说不定就回家了。之后腿上一动：“老东西！嘶哈！”

玄盛终于体会了一把腿麻的感觉，不由得赞叹：“做人果真不容易！脆弱的人族。”

他忙着感叹称赞人族，底下早就聚集了一大片蒹葭门女弟子，她们脚步很轻意在活捉玄盛。

这边的玄盛正腿麻，左动弹不是右动弹也不是，正想起身活动一下子，他本来是趴着的，起身的时候只来得及扬起了上半身，放眼看去就像是一只仰望前方的毒蛇。

不过这条毒蛇还不是很清楚人间的法则，只要遇见人便会处处碰壁，玄盛不能动，只能以毒蛇的姿势感叹人族的狡猾，上次刺杀被捕也是因为她们群起而攻之，如今埋伏的时候反被埋伏，想想他都觉得委屈。

“要不是有些力量不能用，老子还用怕你们区区几个人类。”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像是一个义愤填膺、宁死不屈的高洁之人，但转个头的功夫表情便扭曲起来，“给老子小心一点，老子腿麻了。”

玄盛这边被抓是萧婳万万想不到的，二人本来计划好的要劫持老祖宗的小孙子作为谈判的筹码，本想着玄盛修为强过萧婳身上有没有多少伤拖累，再加上小孙子身边没有几个人守着，此去绑架但凡动点脑子都不至于失败，可玄盛就是失败了。

“看什么看，老子腿麻了！”

萧婳眼神能刀人，小脸憋得通红，整个人都快被气死了！早间与玄盛讨论事情的时候，发现这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至少在谋略方面不差的人在做人方面也不会太过愚蠢，萧婳想不通仅仅是腿麻了而已，你不会不让腿麻吗？你不会换个姿势吗？你······算了，萧婳有些头晕！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好奇而已，你一副吃人的样子做什么？地狱的饿死鬼都没你这么吓人。”

“你给我闭嘴！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啊？”说完立马后悔起来，至少自己不是第一次做人，是第二次。

“腿麻有这么好玩吗？”

蒹葭门守卫森严，现在魔族肆虐，防卫更是加强了一倍，凭着萧婳救不走自己的姐妹，而玄盛灵力不稳根本就不是老祖宗的对手。

两人互相帮助共同谈判才有活着的希望，就差一步萧婳便有了谈判的筹码，现在玄盛的任务却失败了。萧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怨气之深，有那么一瞬间玄盛甚至都感觉地板在颤动。

萧婳几声叹气全都朝着玄盛，大有将人一口气吹进地底的神色，想要捕捉玄盛的眼睛，想要看进玄盛的眼底，让这个人打心底里有一丝忏悔，最好玄盛能够被愧疚萦绕心头，一拍手一跺脚，决心拼死一搏给她们姐妹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看玄盛这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想必这种大义凛然之事与他是毫不相关的，萧婳觉得自己是傻了，试问谁又会这样做的？

萧婳长“唉”一声，乍看一脸的生无可恋：“老祖宗～”

“我还没死呢！”萧婳一句话便把老祖宗招了出来，老祖宗虽然很老，但是身体康健、修为莫测，平生最喜欢以美男子来养眼修行，虽然外表看起来出奇的老，但是内在有着灵术的滋养，所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老祖宗凑近萧婳仔细端详了一小会儿，之后再没有开口，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一些什么东西。

萧婳回想起一个月以前，当时她从三十年之后的仙门陨落在千年柳之下，灵海溃散即将要魂飞魄散，那个时候多亏了大师姐出现，及时将萧婳带回木支。

如果不是大师姐，恐怕即使她重生一次也一样会因为灵海溃散而魂飞魄散，如今师门有难，无论如何萧婳也不是抛下这群人，更何况大师姐为人磊落，对魔族一直都是深恶痛绝，她相信大师姐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光是她想没用，萧婳必须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有这样才会有一个查案的方向，今早上来木支抓人的弟子没有解释这件事情的经过，只是说了一声：“你们大师姐勾结魔族，你们被连坐下狱，都等死吧。”

说话的那弟子语气不善，巴不得木支早点死绝，萧婳刚来不久但也知道木支原本只是门派中的下人，只因为伺候主人们久了，被传授了几招剑术，一来二去得大家看的多了，也就开始跟着比划，比画的人多了，一招剑术传来传去所有人都学会了。

以前的老祖宗见到这番景象甚是感动，认为人人皆可舞剑，于是乎木支也就成立了。

不过因为一些人的偏见，木支长久住在山脚的位置，每日早起便要上山伺候。他们来抓人的时候一定要带走整个木支的人，哪怕是木支养的一只猫他们也带了回去。

那些人言语犀利，明明说的是她们这群姑娘，但语气却像是和一群乞丐说话时那样，轻蔑、鄙视，连碰一下都会觉得恶心。

萧婳不知道师姐们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反正她是不行，召唤出三把剑就和人家名门嫡系的弟子打了起来。

萧婳败了，输在了人少，之后便被赏赐了六十戒鞭，直到现在浑身还是疼痛不已。“奴婢这里有一道符咒，能帮老祖宗。”萧婳从怀里拿出一张画了朱砂的纸，抖了抖上面的褶皱，“醉人面。”

到了现在她所做的不过就是玩弄心机，她的这个醉人面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醉人面？”老祖宗倒是听说过这种东西，传说将此符咒煮水喝，长此以往便能够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只是······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半个身子都靠在太师椅上，说道：“蒹葭门可不缺这种玩意儿。”

萧婳以为老祖宗的反应会是：啊！太好了我可太想要这个东西了。没承想老祖宗根本不缺，这让她能作为筹码的东西突然就没有了，但幸好她会一些唬人的本事，清了清嗓子。

“我这个不一样，乃是由···嗯霜华仙子亲手绘制而成，这张符咒的效果可是要比普通人绘制效果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霜华仙子是何人，乃是当世美人榜排行第一的驻颜美人，她所研制的香料、花露都是绝顶抢手的东西。

果然搬出霜华仙子的名号老祖宗有些坐不住了：“呈上来！”

萧婳哪有那么容易地把自己保命的筹码交出去：“爱美之心人皆有，我知道老祖宗也不能免俗，但我想和老祖宗做个交易，所以不能轻易地把这件宝物给老祖宗。”

萧婳的如意算盘敲得是叮咚响，看来她打蛇还真就找到了七寸。如她所料，老祖宗对自己的容颜还是很在乎的。

“那我就杀了你，再杀你师姐，之后这张符咒不就变成我的了吗？”老祖宗心里也有小九九，而且面露杀意。

萧婳知道但凡老祖宗说出这种话，就是为了验证符咒的真假，三十年后的仙门人人都知道：霜华仙子的规矩，凡是自己赠给旁人的东西，只对所赠予人有效，其他人就算是抢去了也没办法使用。现如今霜华的规矩还没有流传开了，知道这个规矩的人想必是少之又少，老祖宗既然以这种方式考验萧婳，就不难猜测出，老祖宗没少去见霜华仙子。

萧婳：“老祖宗说笑了！霜华仙子的规矩，这道符咒除非是我赠给老祖宗，否则就是一张废纸。”

老祖宗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说得不错，看来你手上的符咒应该是真的，不过老婆子我很好奇，你与霜华仙子有何关系竟能让她赐给你一张醉人面。”

老祖宗亲自去过燎艳山好几次，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只能在一些仙门小贩那里买一些醉人面的仿制品，勉强维持着容貌。

如今老祖宗很心动，萧婳挥舞的那张“醉人面”看上去有银色的光线，这可是霜华仙子独有的标示，这张看上去简直就和真的一模一样。说到这里萧婳没着急，玄盛倒是担心了起来，他以为萧婳只是随口编了一张符咒，再往下继续说下去很有可能就暴露了。

急忙做了个手势，让萧婳闭上那张碎嘴。

萧婳看见他的小动作，不但没有停下来相反还继续说了下去：“当然是仙子送给我的。”

你谁呀？老祖宗这种在仙门数一数二的人物，尚且都得不到霜华仙子的青眼，你？玄盛摇了摇头不再往下想，只等着萧婳接着往下编。

三师姐文静那边也是很担心，两颗心都替萧婳绷着。

萧婳自然不怕，她不敢保证喝了之后有效果能够让人返老还童，但是她能够确保“醉人面”是真的出自霜华仙子之手。

萧婳：“我曾经意外救过霜华仙子的命，为表示感谢所以她特地给了我一张‘醉人面’。”说罢，她握紧拳头，一抹银光凭空出现在手上：“我以此符跟老祖宗换个真相还请多宽恕我木支弟子一些时间。”

老祖宗怕“醉人面”出现意外，站起身来，急忙说道：“你这是何意？”

“我师姐绝不会做出勾结魔族的事情，还望老祖宗多家严查，暂缓姐妹们的刑罚。”

“好！”这下老祖宗答应得爽快了，一双鹰钩眼死死盯着萧婳的手，“不过你需要自己去查，而且只能给你三日的时间，查明白到底是谁，我按照仙门的规矩惩罚，要是三日之后，你找不出”她停顿下来，“仙尊可不会放过你们”。

萧婳心口一紧，不知道现在的仙尊是不是她那狠心的阿爹。

都好久了，萧婳摇头，一直都没有父亲的消息，重生再一世如果不能再次看到父亲，与死了又有何异！

“成交！”萧婳点了点头，“不过老祖宗要和我盟约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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